美食、游戏与骂人

所有美味，除了食材之外，还需要费心力人力。别看这个时候蚕豆是青的，还没老透，但剥豆瓣可真是一件辛苦活。只管吃没干过的人是很难理解其中之苦的。

通常，大人会拿把小刀或剪刀，去掉黑道后，顺着黑道原来的印痕，用刀刃一压，蚕豆就裂开了，撕皮就变得非常轻松。不过此番剥出来的，大多算是真正的豆瓣了。

（原载今日头条，未经许可，其他聚合平台不得抓取）

但又有什么办法呢？要想吃豆瓣烧菜，总是先得剥豆瓣啊。

当然，还有用刀或指甲，在黑道去掉后的印痕处，撕掉一些皮，用手一挤蚕豆屁股，青蚕豆也就能从头部完整地被挤出来。不过，这样的效率太过低下，对于孩子而言，大多属于玩闹。

早上或傍晚，把一捆豆棵拔回家，摘下豆荚，把豆棵扔一边晒干或者垫羊圈，然后先剥豆荚，把豆荚里青蚕豆剥出来，放碗里或篮子里。这个时候的蚕豆，色泽还是青的，但却已是徐娘半老，非常饱满瓷实，与嫩蚕豆时一掐水汪汪的青葱完全是两个概念。这给剥豆瓣带来了不少挑战。

我小时候青豆瓣是应季菜，随吃随剥，很少会剥了放起来以后再做菜的。现在许多饭店包括大饭店都有豆瓣这道菜，一年四季都有，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剥的，至于储存，大概是靠冰箱一类吧。

尽管剥豆瓣的活很辛苦，乡下大多是老太太带着孩子一起剥，不过我们兄弟小时候，都还是喜欢剥豆瓣的。想吃豆瓣，就得自己动手剥，手指生疼，也就忍了，至于指甲里洗不掉的青液，那个时候谁也不当回事。再说了，相比其他要干的活，剥豆瓣算是轻松干净的活，一边干还可以一边玩呢。

剥豆瓣时，最喜欢玩的，就是青蚕豆剥皮时做出各种各样“艺术品”——戴头盔的军人：把蚕豆带黑道的上半部皮切剥掉，倒转过来，未剥皮的地方，就像戴顶绿头盔，豆芽当鼻子，在靠近未剥皮处，用指甲两面各掐一道，当眼睛，整个就像个戴头盔的脑袋，讲究些的，还会在中间留一细道，就像头盔系在颌下的带子，特别的神似。当然还可以在蚕豆皮上刻画出许多有趣的图案来。

绝对的鄙夷，瞧不起。

不过，这种剥法，首先你得有指甲，第二，效率有些低。第三，剥青蚕豆瓣的人，都会弄得手指疼，尤其是大拇指，剥的时候它出力最大，而且青蚕豆的汁液也会渗进指甲，还不太好洗掉。

不过，这背后的意思，其实更难听，那就是骂你这个人还不知道在哪呢，你父母还不懂人事呢。

一般人很难理解，豆瓣是给美味，怎么会跟臭烘烘的茅坑马桶关联起来呢？

因为这个时候青蚕豆有些硬了，没干过家务活的人，只会使死力气，不懂得剥豆瓣的诀窍。

青蚕豆豆瓣通常是有季节性的。黄梅天将来之前，新鲜的嫩蚕豆已经过季，蚕豆已经到了“中年”，在豆荚里已经变得非常瓷实，也有些硬了，再像嫩蚕豆那种吃法已经不可能。但是青蚕豆依然是这个季节的当家菜，不过换了做法。

通常的豆瓣有两种，一种是青蚕豆豆瓣，一种是老蚕豆豆瓣。

与剥豆瓣有关，故乡有句不雅的老话，叫做“你还在茅坑板上剥豆瓣”，或者说“马桶上剥豆瓣”。

我小时候跟着祖母母亲剥豆瓣，最初是笨办法：用大拇指指甲在蚕豆身上一掐，把皮掐破，然后撕下蚕豆皮，这个时候，撕皮就很容易了，豆瓣就剥出来了，而且很完整。

但蚕豆越来越硬，皮也不容易掐破的时候，咋办？

那就是豆瓣烧菜，比如，青豆瓣烧苋菜，豆瓣烧丝瓜，这些曾是故乡初夏的当家菜；还有比如豆瓣炒鸡蛋，豆瓣汤等等，都曾是故乡正宗乡下土菜。

青豆瓣烧菜，清爽可口，是蚕豆的另一种风味。不过，豆瓣要做菜，首先得剥豆瓣。

剥得多了，自然也会有所发现。那就是把蚕豆头上的那道黑色的东西去掉，这个地方是蚕豆的“软肋”，一般去掉黑带后，小孩也是用指甲掐，指甲照样生疼，但大人不一定了。

剥出一碗豆瓣，中午用来炒菜烧汤，吃下的是自己的劳动成果，总是觉得心满意足了。

其实，这是一句很难听的骂人的话，有两层意思，表面上是骂人不懂人事，做菜的东西，不在洁净的地方拾掇，却在臭烘烘的地方弄，不是不懂人事又是啥？